当下沸腾的现实生活是一部亿万民众努力发展中国、改变自己的史诗。面对这样一个千年不遇的历史变迁,作为作家的我如果装作没看见,故意背过身去,那将怎么面对必定要到来的新的五千年
曾经我问自己:文学和时代的关系是什么?文学和社会的关系是什么?写作时想到人民大众的文学诉求,会影响作品的文学性吗?作品的文学属性和人民性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?
问题的提出和我在文学界的某些际遇有关。数十年前,为让自己跟得上彼时文学革新的步伐,我用3年时间埋头写了一部长篇小说《泥日》。我下了很大决心,想通过这部小说的写作完成文学转型:寻找只体现“我”的性灵的写作个性和风格。这3年写作让我完成了一次在文学界获得相当认可的“纯文学”创作。
这之后呢?作家找到自我,文学和文学人就可以高枕无忧、万事大吉,不必再更新发展这个“自我”了吗?事实告诉我,不是。至少我拥有“自我”后还遭遇这样一些问题。其一,作家拥有的“自我”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“自我”?那里面是不是只有一个“小我”?如果只有一个小我,是否需要包孕家国情怀?其二,如果完全遵从“自我”进行创作,如何理解文学的人民性?其三,这个“自我”需不需要随时代发展变化而加以更新、充实、丰富、升华?换句话说,作家自认为拥有“自我”以后,还要不要与时俱进?一直固着于以往的“我”,不做更新,这是不是文艺界常见的“江郎才尽”现象的主要根源?此外,还有一个迫切问题,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,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丰硕成果,作家要不要把“自我”融入这个大时代,不仅以百倍热情关注它,而且用创作去参与和推动时代发展,在这个过程中为人民发声,为时代鼓与呼,而不只是做一个旁观者?
问题又回到了原点——作家究竟应该做什么?
为人民写作——这不该只是一个口号。
参与现实,这自不是文学全部含义,但它却是千百年来优秀文学人始终守护的光荣传统。文学要起作用,可以在板桥霜后花前月下,但绝对不只在板桥霜后花前月下。至于能不能写出这样的文学,只有做起来才知道。
思索许久,我决定行动,宁可让一些评论家认为我的写作“不纯”,也要试着创作出十分贴近现实、直面人生、和时代同步伐的作品。它们应该让厚重历史感和鲜活时代感同在,让鲜明创作个性和大众文学诉求交融,既真实展现丰富纷繁的“第一现场场景”,又着力和读者一起对“第一现场”的生活做哲思般剖析,在把阅读者引入深邃曲折的事件过程中,让读者领略时代新人典型的内涵。于是,我努力写出《苍天在上》《大雪无痕》《省委书记》和《高纬度战栗》……
当下沸腾的现实生活是一部亿万民众努力发展中国、改变自己的史诗。五千年古老舞台正在上演一个伟大国家、民族的崭新壮举。面对这样一个千年不遇的历史变迁,如果作为作家的我装作没看见,故意背过身去,我不知道自己将怎么面对必定要到来的新的五千年。于是我以深圳人为题材写了《命运》,以老上海人为题材写了《木凸》,以当代中国人心灵演变为题材的《幸存者》,眼下又以港珠澳大桥人为题材创作一部电视连续剧剧本。
即便如此,我知道这还只是在初试中,我仍在摸索着努力接近心中的美学目标。今天我仍常常想起鲁迅。他为什么到晚年放下已然那么精湛的小说创作,而拿起“文学大家”不屑的杂文写作?我想,他念及的还是“参与”和“使命”——承担文人必须承担的历史使命,他做得那么精到,那么磅礴,那么气吞山河。
我们如何努力才能学到一点点鲁迅的精髓?
方向明确,步伐必然轻灵,坚定。那就走下去吧!
作者:
陆天明,1943年生于云南昆明,作家、编剧。代表作品《苍天在上》《大雪无痕》《高纬度战栗》《泥日》《命运》《幸存者》等,曾获国家图书奖、中国电视金鹰奖最佳编剧奖,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。
(编辑:李月)